谭言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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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2)爱在日落黄昏时 01

开个小差,just一个狗血脑洞。

伪兄弟。套路向。

虽然标的Y2但基本就是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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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和也刚下飞机,手机震得异常滚烫。

一连番英文邮件,“三支箭”效果堪忧,黄金零售商金条销量狂增不退,问及二宫是否乐得分一杯羹。机场大厅里的来去人潮伴着推杆箱的磕绊声和他擦身而过,六月是个好天,强烈又不生违和的归属感让他很快忘记泰晤士河水常年不变的厚重铅灰色。二宫站定片刻,在邮件最后,轻描淡写回复着遗产归属认领承诺以及在炸开的脱欧浪潮下适当买进的金条数目。

机场外有车候着。二宫挂上耳塞,将人浪声齐齐隔开。上周二宫在英国过了他三十三岁生日,然而他刚上车,车内有人转递了他迟来的生日礼物,送礼物的是二宫名义上的奶奶,即便他们一小时后就会在都内重逢。但重逢的场景不宜送礼,他不太自然地扯了扯正装衣领,随后闭目养神倒时差,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礼物盒,左右来回翻转。

车内的电台正在放送老漫画家涌井勇吉的去世消息,配合煽情小调,这位享誉盛名的漫画家的古早作品也被一一陈列,因这DJ语气浮夸渗人,司机冲镜子望了二宫一眼,立刻伸手按掉。

参加涌井大师葬礼的人,除了他身近家人,大抵是漫画界受其恩惠的漫画业内人士。涌井的身份很多,漫画家只是其中一个,这甚至不是他的真实姓名。早在红皮书翻飞大街小巷,他就作为先驱者抢先涉及出版业,身先士卒,自画自版。写在百科里的黑字符号毫无感情地陈述了他的一生,恐怕就连在英国陪同涌井生活了十五年的二宫,也无法用精准无误的陈词来总结他的养父。久而久之,人们似乎不太记得那位创立青空出版社的樱井先生,只记得他早年作为涌井勇吉身份时的奇幻作品全集。

到了葬礼现场,二宫走的专人通道,保安不认人,说非家属不得入内。专用电梯叮一声开了,高桥常务一见门口这人,眉心稍缓,立刻过来接人。他从包里拿了一叠名片盒,递给二宫,说以后记得出示这个,没人敢拦你。

涌井的遗产,除却几处房产,重头仍是青空出版社。二宫作为养子,获得了国外的房产继承权和国内公司股份。高桥常务和涌井是故交好友,早在英国就认识二宫,遗产权一下来,二宫在公司里职务也定了,竟还成了高常务一等的专务。

高桥耸肩,说:“老太太钦点,你回来她特别欢喜,险些要把社长位置留给你,要不是我拦了拦,让老太太好好想想她还有个亲孙子,否则消息一出,舆论锋头难免往你这儿吹。你刚回来,先搞好适应工作,到时候用真本事说话,想要社长——”

二宫摘掉耳塞,打断他:“会场在几楼?”

高桥悻悻,答:“五楼,我们走专用电梯。”

面前电梯开了。高桥刚才那话音还在空气里滚溜着,电梯里那几个忽临视线的西装面孔活生生像几具冰冻雕像。高桥一愣,下意识抿了抿嘴,想来不知刚才那话漏了几分。二宫却不在意,抬腿走进去,他们两人一进去,电梯就被占得密不透风了。二宫没有回头,逼仄空间内,他闻见了身后那人淡淡的香水味。他应该比身后那人稍矮,因为对方的吐息停在他脖子上,让他下意识正直了身。刚刚电梯开门他就看见了,要装看不见他在行,对方也在行。单单这么一小段十来秒的电梯上升,估计也能成为明日公司社员嘴里的饭后谈资。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更何况不是亲的。

高桥左看右看,笑着打招呼:“樱井社长。”

电梯到了,社长先生“嗯”了声,目未斜视,转而跨步出去。出电梯的人在两侧等着樱井先走,毕恭毕敬鞠躬,二宫也不例外。似乎这样明确的上下关系让社长先生心情好了些,他定了定神,和一列役员走向会场。

高桥觉着二宫神色不大对,好歹他也是看过二宫这十五年成长的第二父亲,二宫动一动眉毛,他能估摸个五成准。这种不见血的重逢来得太快,即便这两兄弟在他记忆里就从未关系好过。当年樱井和二宫都在英国读大学,在涌井的别墅里,住过好些时光。后来樱井离开时搞得阵仗太大,与二宫闹了场不小的矛盾,甚至动了手,二宫不慎摔下楼梯,肩膀骨折,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天知道二宫当时也是靠手吃饭,他作为涌井的学徒,是旗下最出众的漫画新弟子。不能绘画的痛苦,漫画家最懂。

眼下一看,旧恨不解,新仇又添。

高桥心知肚明,这两人一见面总没好事,他甚至以为依照这两人心性,一辈子不见都有可能。人算不如天算。

会场来了很多媒体,樱井奶奶穿着素黑和服,站在人群之首。樱井一进门,闪光灯不断跟进。他不苟言笑地冲镜头望了一眼,不予置词。

二宫进门排场就很平淡,毕竟媒体并不知道涌井大师的养子是何模样。加上场内无数知名漫画家风头更盛,他退在一边,默默等候仪式的开始。

从涌井的车祸身亡到遗产继承权的分配,再到二宫重回东京介入公司,一切仍像场幻梦。如果人生总能分成无数道缓缓移动的齿轮,那么眼下就像已经轮转了一个周期,沉睡了十多年的种子徐步萌芽,一个新的开始,一场梦的延续。开始不一定是好,梦境不一定皆为完美。被攒动人头格挡住的樱井像站在这场梦的尽头,只留一方侧脸,他立得很端正,光洁额头下是双沉静的眼。他不笑的时候照样挺能威慑人,少了学生时代的针刺劲头,骨子里,仍是那个他。

樱井注意到这束目光,撩起眼瞟过来。二宫视线迅速移开,时机很准,能营造出错觉感。

二宫这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回头,看见对方惊讶的杏眼亮着水汽,显是刚哭过,现下又突逢故人,让他有些表情管理失措。

“Nino,真的是你!”这位杏眼先生又开始眼中泛泪,“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二宫划开唇角,点点头,问:“其他人呢?”

杏眼先生勾住他肩膀,说:“都来了,我带你过去。”

杏眼先生名叫相叶雅纪,曾经和二宫都同属涌井旗下漫画青少年基金会里的成员。那会儿他们十六岁不到,为了画漫画付出过不少代价。相叶家里是搞中华料理的,走上漫画家之路历经坎坷,期间没少被他父亲抡锅铲揍。涌井基金会给予这些少年一个绝妙的跳板机会,相叶和二宫都被选中,同期还有几个优秀的漫画少年。会里的成员如今都成了了不得的大触,也是二宫这些年来仅有的交心朋友。当然,会里也只有二宫运气最好,涌井竟助他完成学业,收他为养子,将他从孤儿院解救出来,成为一个和其他少年站在同样起跑线上的追梦人。

眼下涌井的照片被大大地悬挂在会场中央。因为选的照片还挺年轻,二宫能很清晰地记起他这位养父作为漫画家风华正茂的岁月。

樱井是葬礼的致辞人,缓缓上了台,他的脸和身后的那张照片慢慢重合。

他俯身,对着来人深深鞠了一躬。


相叶要了二宫的联系方式,说要是不适应国内生活就去找他,带他把丢弃的童年时光补回来。有相叶开路,之后二宫的私人生活,应该不至于太过无趣,即便他向来是个窝里蹲。

二宫回东京直接去住樱井本家,樱井奶奶的要求,行李一出机场就被安置回了家。也不知是不是电视剧的狗血桥段看多了,像二宫这种养子待遇快超过亲生,恐怕是绝无仅有的案例。其实也非平白无故,早在英国樱井奶奶身体不好,又使唤不惯那些英国管家,都是靠二宫亲手照料。他这些生活技能是在孤儿院养成的,樱井奶奶看这孩子年纪轻轻,不卑不亢,做事极有分寸。少年老成固然好,少了点孩童该有的烂漫天真,总归令她心疼。好在二宫漫画天赋极强,长久之下,他竟也在涌井身边待上足足十五年。

途中樱井奶奶回国调养,现在她成了青空出版社的最高董事,依她之言,一把骨头还要操劳小辈们的家业。真不省心。

这夜到家已经晚上八点。樱井奶奶先回的家,二宫和樱井参加完食会分别开车,两辆车同时进了车库。

食会很短,和公司内部人员坐成一桌,气氛高深莫测。因为樱井也是才接手社长一职,在后面辅佐他的是执行役员会一众,为首的叫沼田一茂,老骨干,从头到尾,基本没拿正眼瞅过二宫。

这种老骨干眼里,里人外人,分得很清。他在席间有意无意表达立场,自己是坚决的社长派,社长要并购公司,这点只要老董事同意,他竭力赞成。

说起并购,也是因为樱井在加入青空前,自起炉灶做了别途的出版业。他硕士毕业后先入过商社,经验累积足够再搞创业,跟几个合伙人参与风投,当时年轻气盛,不想依靠任何家族名义。他们主要进行的市场是网上出版,以电子书和网络漫画为主,目标锁定年轻一代。开始几年做得不错,投资也做到了国外。今年顺风车没找准,拉了几个英国的硬件厂商,月前脱欧一事刚下,英方就迅速撤走了在日投资。

而樱井的合伙人近年来和樱井有着不小的理念矛盾,他们坚信网络电子书发展总有一天会取缔所有纸质本,樱井则不同,说两者会齐头并进。

那合伙人冷眼看他,说你心里有底,还不是因为我们没那本钱,不能跟你拼爹。

这事起了矛盾火花,后来合伙人干脆卷款跑了,公司里外显露重重危机。樱井老太太气得不轻,加上涌井车祸去世,阴霾噩耗一个接一个。樱井向老太太认错,说没认准合作伙伴是他一时蒙眼,但这次的投资失败归于国际时局问题,他时运不济,并非能力不够。

一半遗产能够解决亏空漏洞,可他不想放弃网络出版,因此接任青空之时,他提出并购一案。

老太太不乐意,估计还是心里有气。一码事归一码事,老太太说平时她一人住大别墅空得慌,让樱井也搬回来。正好二宫也回来了,两个人同时给她作伴,说不定她心情好了,太阳一出,什么事都柳暗花明。


二宫站在门前,刚想敲门,身后传来一阵钥匙声。

樱井站在阴影里,慢条斯理地拿出钥匙,低着头,没看他。他的行李放在脚边,箱子不大,估计没有长住打算。

老太太见樱井和二宫一齐进的门,脸一乐,说她做了小豆汤,让两人过去尝尝。

这房子二宫是第一次来,和风装修感与英国那栋别墅不同,更有回家的感觉。客厅里放着好几个相框,有樱井奶奶年轻的照片,有樱井病逝的母亲,有樱井父亲,还有一张英国时期的诸人合照。

合照里的二宫不到二十岁,穿着英式正装,胸前的小领结衬出他清淡的笑。那应该是在庄园前照的,不出意料,那天是樱井父亲的生日。樱井也在,他头微微仰起,以向下微瞟的目光看着镜头,抿着嘴,单手插兜,站在二宫旁边。他的领结没歪,不像今日葬礼。二宫记得,当时那应该是他替他亲手扶正的。

“KAZU。”老太太发话,“快过来。”

一张和室方桌,三人跪坐,一口一口吃着小豆汤。房内很安静,只有口大摆钟的吱呀声。

“瞧你这孩子瘦的。”老太太看着二宫,“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二宫愣了愣,转瞬老太太又添了一碗,递他面前:“没关系,这些日子,我把你养胖点。”

樱井在一旁咳了咳。他说:“三十来岁的人了,又不是高中生。”

“你还说?”老太太瞪樱井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一眨眼,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樱井放下碗,笑着说:“奶奶你最近想去哪儿旅行,我记得你之前想说秋天去看红叶,找个时间我带你去。”

老太太这才撇撇嘴,给樱井也多盛了一碗:“有你们陪着我,我就开心了。”说到这她顿了顿,说,“翔君,这些年……你跟你父亲关系闹得这么僵,说实话,他若能在天国见到你母亲,应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啊,多少也不要再跟一个逝去的人较劲了。”

樱井敛了敛笑,说:“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老太太叹气,“KAZU,青空交棒下来,也是传承了几十年的老字号,以后你得和你哥哥寻求共同进步,而且……”

“可别。”樱井擦了擦嘴,抬头看看二宫,“我可没有这样的弟弟。”

空气蓦地一滞。

老太太皱眉,沉思片刻,忽而扬声说:“KAZU,你觉得翔君提出的并购案,有什么可取之处么?”

樱井一怔,不知老太太准备出哪张牌。

“你别怕,说实话。”老太太发言,“要我这个董事长表决,也得听听各方意见。”

“……文件我都跟您看过,具体细节我可以再跟您说一百次。”樱井僵着脸解释。

“闭嘴。”老太太抱肘,“现在你只能行使沉默权。”

二宫被老太太这一出戏逗得笑出声。他抿紧唇,说:“我觉得现在这个关头,并购有风险,青空是做纸质出版,也是历来的质量保证,近年出版业每况愈下,青空现在也处于瓶颈状态。发展电子书和网络出版是一条路,如果以一个漫画家的角度来看,也许那会是未来势头,但终究不可能代替纸版。现在经济局势紧张,硬件投资商短缺,英方那头一片混乱,我认为不应冒险蹚浑水,求稳为先。”

樱井盯向二宫。其实二宫这话他早想过,作为商人,寻觅商机是本能,对抗风险也是技能之一,有时候靠胆量,有时候拼运气。他料到二宫不会替他说话,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他以为十多年总能让人有所成长,至少在某些方面,度量得有,该放下的,得懂得见好就收。

樱井冷笑一声:“这套话是高桥常务手把手教你的吧?怎么,他是不是巴巴地要等你爬上社长位置?”

二宫蹙了蹙眉,他毫不回避对上樱井的眼,片刻,耸耸肩:“高桥常务是怎么考虑的,我想你应该去问他。”末了,他眨了眨眼,用极轻的腔调加了句,“哥哥。”

老太太两手一挥,一手掐上一人下巴,捏捏捏。

“怎么还是一见面就吵架?再吵,统统轰出去。”

二宫和樱井的嘴都被老太太捏变形,他们冷冷相望,唰地移开眼。

“这样。”老太太松了手,“董事会的决议按股份持有人投票决定,我不占票,单单由你们来定,如果所有人全票通过,那么并购案我可以重新考虑。”

樱井一急,说:“其他人没有问题。”

“嗯?”老太太瞅他。

二宫低头,自顾自喝茶。

樱井正色,说:“奶奶,您这是摆明给我下套。”

老太太捧下巴,笑道:“看出来啦?”她缓缓道,“KAZU不同意,你就想办法让他同意。你弟弟你都搞不定,你还要搞定什么投资大亨?”

语毕,老太太起身,嘴里喊着,时间到。美容觉,美容觉。老太太这么说,也是想把难过情绪掩一掩,她向来不喜欢在众人面前伤春悲秋,她还需要扛下偌大的青空招牌,儿子的毕生血液,不能丧于她手。

对樱井和二宫来说也是一样。

他们必须,且不得不站上这片共同的土地。

二宫喝了半杯茶,樱井仍沉默不语。本来时差就没倒过来,二宫揉揉脸,困。

“二宫君。”樱井整理了下思路,说,“你知道外面人都怎么说么?”

二宫抬起眼,说:“听过各种版本了,十五年前开始就不少,当时你不是也信了?非说我是你父亲的私生子,动机不纯,目的不善。现在估计变本加厉,更不好听。”

“我不在意遗产问题,他愿意给你,那就是你的,有法律效应,我没那么小人,虽然在你眼里,肯定早觉着我连小人都不如。”樱井停了一阵,“只是,未来还很长,我们需要统一立场。”

“翔桑。”二宫眯起眼,凑了凑近,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求人的时候,需要表现出一点真心诚意?”

樱井噎了。他到底是小瞧了这个弟弟。

“行。”樱井冷静地看他,“条件你开。”

二宫打了个呵欠,问:“记得矶贝先生吗?”

樱井眉头一横:“那个英国的管家?”

“嗯,我记得他做过你一段时间的贴身管家,后来你走了,父亲怕他失业,又让他来照顾过我,他也回了日本,不过我打发他回家看孩子了,最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东京。”

樱井沉下脸:“所以?”

“所以,其他人应该也不懂英国贴身管家的那一套。”二宫笑着看他,“不过你应该懂的吧,哥哥?”

樱井重重摔了杯子。他力道控制得巧,杯子沉闷响了一声,里面水洒出几滴。

他站起身,拎着西服外套,不发一言地上楼去了。


二宫的房间还没整理好,行李箱靠墙立着,只收出床铺位置。他把客厅里的那张合照悄悄拿进了房,坐在窗台前,一口一口抽着烟。

猩红的火光点亮照片上那座古老的庄园模样。

二宫记得那应该是个初冬,他获得了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他从基金会里脱颖而出,以漫画少年组第一名的成绩成为了涌井的旗下门生,去英国深造。

涌井赋予了他一段珍贵的亲情。

那年他十八岁,也挺瘦,眼睛不太爱瞧人。樱井奶奶把樱井带过来的时候刚好下了场初雪,日落黄昏时,二宫站在二楼开了条细窗,伸手,去抓细细的干雪。

黄昏的微光将雪色浸透得更加明亮,霞影映出火状嫣红,又消失于苍茫暮色。樱井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他在雪坑里站着,虽然戴着帽子,二宫还是发现他一头碎金的短发,很漂亮。

樱井扬起头,透过一层密集的雪帘。

二宫看不见他的眼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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