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言微中

失效文章可从凹三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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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2)爱在日落黄昏时 17

公关危机是场快狠准的仗。比起真相事实,当前关键是应对媒体。青空已经乱了一天,不能再接着乱,董事会于樱井回来后稳住最后阵脚,上行下效,内部员工逐渐将注意力从那些传真图上移开,跟随上级彻夜加班。

吉野看见会议室大门徐徐敞开,一前一后走出董事会若干,吉野从办公桌前腾地站起,踩着高跟鞋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

她对这场风波事先毫不知情,却由那些拼凑的看图写话里隐约觅出事态严重性。不等门口的媒体寻得风声,员工内部的SNS众说纷纭,由内自外,那些传真图已经早早流到了网上。

网络的匿名性像个风暴眼,不出片刻,各大版本归纳帖目击帖分析帖炸开锅,一个个陌生id堪比柯南火眼金睛。这是预料之内的事。

高桥被迫停职,依照如今董事会沼田一党同气连枝势头,高桥再次回来的几率很小。无论他与涌井的那场事故有没有关系,只要一人抱有认为他心术不正的念头,这场舆论风头便如星星之火,永不熄灭。高桥若走,舆论中心转瞬堆至二宫头上,当然,动高桥很容易,动二宫并不容易,毕竟涌井遗嘱白纸黑字,合法合权,顶上还有樱井奶奶这个最高董事揽着,总不至撕破脸皮逼他交出股权。除非社长愿意。

樱井知晓沼田那些人心中小九九,焦头烂额的事态下,他们这是在逼他抉择。樱井生气归生气,可他并不是对二宫生气,更不可能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在个人主观臆断情绪笼罩前,他还有更多的职责义务需要规整。

在踏出会议室大门那一刻,樱井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右手手腕。

他想起自己做完掷纸动作后,手腕被旁人轻轻握住的瞬间。

虎口抚平脉搏鼓动,像剂特效药,二宫似能读他的心。他们没说任何话,高桥在他们面前愣愣坐着,门口还有数十双眼睛盯着内里动静。时间前后十来秒,二宫轻微锁眉,眼底覆着清凌凌的淡海。樱井任由他握着,交缠的手隐在高桥的视线死角处,直到握着手心发汗,二宫才兀自松了开。

只要这一环细微信任犹存,眼前便不是什么难关高山。

二宫带高桥走专门通道离开公司,高桥东西不多,二宫将箱子丢进后备箱,拉开车门,示意他上去。高桥欲言又止,因为统统被二宫一个手势拦住。二宫掏了张名片给他,说是之前调查西野的私家侦探所地址,眼前高桥不用考虑什么来日方长的事,他必须暂离诸人视野,从这场主线风波里主动退出去。

遁去的车影一溜烟成为风中圆点,二宫喉口涩涩,烟瘾直直冲头。他在吸烟角里站了很久,伴随机械点烟动作,大脑才像按下开机按钮似的运转起来。

以前他没灵感的时候也会这么做,独自一人徜徉黑暗,纾解烟瘾的同时,再试图于黑暗中寻找流星。眼下他抽了整整小半包烟,边小声咳嗽边点着手机屏。

午后青空股票开始大跌,许多正值名气风头的优秀漫画家也发来不少下季终止合约的声明,更别提那些涌井的资深大饭在各大论坛掀起的轩然巨波。

他们不明真相,却可用最理直气壮的手法宣泄心情,他们从涌井的身后事开始扒起,什么大大小小的隐私都被人恶意放大。他们论及樱井的管理方式,提起二宫的双重身份,再老生常谈樱井和二宫昔日不合之事,拼拼凑凑,也能速成一场八点档家族大戏。

樱井此刻却顾不得看戏。

他几乎一刻未闲,从一场会跳到另一场会,休息期间电话没停,许久不曾这般焦头烂额。更何况他接到《灵魂之歌》导演的紧急电话,说今晨接到各大厂商的撤资邮件,若不迅速定档,上映便遥遥无期。

樱井捏着电话,沉静片刻,他头有些发沉。他说这事会尽快给他一个答案。

从事件突发到一系列善后,樱井和二宫再未有机会碰头。

樱井作为主要发声人,得在明掌控大局;二宫作为事件牵连者,需在暗运筹帷幄。

二宫眼下不在公司,他连夜去了大阪分社。樱井却吃住都在办公室,连熬三天满目连绵倦意,整间社长室从早到晚都飘着浓烈的咖啡香。

东京适逢数年难遇的初雪。

等樱井回过神,他茫然地站起,拉开百叶窗,视野企及均是无尽雪白。

他从玻璃上看见自己的脸,和经历劳累滋长的青色胡茬。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满心惴惴,更多的却为兴奋期待。当时他像能看见一个名为未来的东西。那会儿他还未与二宫重逢,却仍料想那个未来里或许也有他这个弟弟的一隅影子。

他知道自己对漫画出版业抱有复杂不清的情感,这种情感从他母亲去世后被隐埋深根入土,是村冈老师刨洞掘坑,如阳光滋土般一点点带他走出阴霾。

二宫说的没错,樱井从未真正试图去了解过自己的父亲。以前他认为二宫和涌井互为漫画家,在建立亲子关系时,多少会留些惺惺相惜的东西。樱井不懂,也参不透,甚至自我厌弃似的高举隔阂大旗。他和二宫并不常谈论涌井,好像彼此知道这是个禁忌,且属于过去。有时他也觉着二宫太了解他,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看透他心底所有。

他会因这世上有一人懂他而高兴,也会因这世上只有一人能懂他而难过。

这套定理同样适用于他的父亲,如果他早早能读懂涌井的内心世界,或许能将那处已然缺角的心脏缝补齐整。

而齐齐整整,才是家。


樱井面对完公司,还得面对樱井奶奶。

樱井奶奶腰病犯了,卧床休息了一阵子。矶贝在照顾她,她每日都有看报习惯,那些风声飘进她耳朵里并非难事。

HIKARI也在,她独自坐在老太太床头画画,明天她将离开东京去远方就读特殊学校。

老太太打了点滴睡下,橙黄的台灯下便只剩HIKARI的伏案背影。她听闻动静,转头看了眼门口身着西服的樱井。视线很快挪至他身后,没能发现另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脸上一黯,移动着轮椅轱辘,手里那张微皱的画纸被送到樱井的手上。

屋内很暗,樱井看不清她的脸,只是沉声问了句她在画什么。

HIKARI定神,回:“……家。”

是家。

画上画着两个肩并肩的男人,身后硕大的欧式建筑应该是她从昔日照片上捉住的浮光掠影。HIKARI的画技不容置疑,樱井知道她画的是谁。

这样的见面礼难能可贵,樱井将那画纸小心捧着,他掐了掐眉心,稳住情绪,开口仍是止不住的疲惫。

他在黑暗里笑着说:“很美的家。”


然而,这场风波枝蔓牵扯太广,热度过去一周只增不减,事态超出预想之外。电视台甚至专门做了一档涌井大师特辑,收视率攀升周冠,更别提周刊效应和论坛话题度。公关工作虽然做了足,但青空仍欠广大漫画迷一个交代,无论是涌井大师的事故真相,还是青空对相关牵扯人的后续处理,一周已经是一个时效点,樱井必须做出相应措施。

董事会的意思很简单,高桥不能留,至于二宫,要想息事宁人,最好让他主动放弃股权,离开青空。

这的确是快速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只要外界认为是樱井自发清理门户为父讨回公道,无论事实真相为何,一切尚有转圜余地,至少青空不会立即陷入存亡危机。

董事会是老早做好打算,想让樱井唱这一出黑脸戏。


吉野给樱井送咖啡的时候发现社长大人正趴在桌边补眠。

外套披在肩头,他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吉野咬了咬唇,放下咖啡后本想把樱井肩头的外套理一理,却无征兆似的触到那人滚烫的脖子。

吉野吓一跳,又拍了拍樱井,樱井抬头,像早有自知之明,他嘴里正叼了根温度计,脸色潮红,喉咙附几声细小咳嗽。

吉野眉一皱,拿着桌上车钥匙就想先把这座病佛送回家。樱井挥开她,说回什么回,我还有几个契约书要看。

可他这一挥手的力道不够平日三分,吉野说她以前想进吉本当艺人的时候可是走力量型路线,眼前扶一个发烧病人不是什么艰巨任务。边扶还边教导主任上身,教育樱井熬夜坏处,说她看过几条熬夜导致猝死的新闻,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养不好怎么打仗。唠叨到最后吉野还急哭了似的,说怎么回事,怎么就这样了呢。

樱井迷迷糊糊,觉着她急起来连敬语都省了可真不像话。

他晕过去前还好声好气安慰她:“顶多这季没奖金,又不会让你失业,哭什么。”


东京这场初雪下了很久。

樱井躺在床上,脑袋贴着冰凉的散热贴。吉野不知待了多久,似乎伺候完樱井吃药就没了踪影。风声乒乓作响,室内的空调温吞运作,樱井喉咙很干,想起身喝水。

可是脑袋太沉,他连掀被子的力气都酝酿了几十秒,心想他这个小秘书总是做事虎头蛇尾。室内电视还在小声报道着新闻,樱井蹙了蹙眉,从几声冰冷的机械女音里听着青空的相关字眼。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声响逼他不得不从床上缓缓坐起。桌上的屏幕很快归于黑暗,他撑着额头,不住地用手来回摩挲。

门口窸窣作响,是一阵钥匙开门的音调。樱井以为是吉野回来,没做理会,又瘫倒下去。直到卧室房门再被推开,像带来一阵沁凉的风霜味。樱井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声,想喝水。

听见衣料摩擦声伴着脚步渐远,随后饮水机咕嘟一声响起。那人步伐甚为轻细,和印象里的吉野不同。

呼吸却是极为熟悉的,黑影一点一寸地覆过来。

樱井在黑暗中睁眼,他忽地侧过身,正和那站在床边端着水杯的人四目相触。

来人只穿了件薄毛衣,外面一件墨绿外套看似并不具备保暖效应。

刘海很乱,像遭遇了一场不小的风雪。

二宫慢慢蹲下,掌着樱井的背将他撑起,然后将杯子递至樱井唇缝。

樱井喝水的同时也在看他,二宫安静地等他喝完,置下空杯,又在桌前摆弄着那几版零散的药。

樱井本想问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公司了吗,事情怎么样了,别担心,一切还没走到最坏是不是。

但这些安慰炮弹从他这个病号嘴里说出像是缺乏说服力,他便并未言语,靠在床沿定定看着二宫,像几辈子看不够似的。

他看他把樱井的外套拾掇起来挂好,看他小心翼翼地检查窗户,看他调高了空调温度,看他局促地站着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绘里香给我打了电话。”二宫放下遥控器,脱掉外套丢一旁,“顺路过来,不过我一向不太会照顾病人,她太高估我了。”

二宫没转身,挠挠头,问樱井吃饭了没。

他正对的方向能正好看见那张HIKARI送给樱井的画,空调暖风吹起纸张一角,另一角被他用指尖轻轻按住。

樱井锁起眉,像察觉出这样的二宫哪里不太对劲。他叫了声NINO,二宫微微一颤,只留了个侧脸影子,他说,我去看看冰箱。

樱井扯掉散热贴,光着脚下床。

他很快关掉电视,摇摇欲坠摸着墙壁往外去寻光源。

走到一半他蓦然顿住身,回头,发现桌上那张画纸上又被压上了另外一样东西。

金属色泽映着银光,那把樱井公寓的备用钥匙正静静地躺在画纸中央。

樱井一愣,站了半晌没动,直到厨房渐渐泛起香味。

窗外总算平静下来,原来雪早已经停了。


TBC


估计这文的走向和我写论文的心情是一样的。

呜呜呜呜呜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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